堂号之由来久矣,它起源于魏晋,盛行于明清,至今绵延不绝。作为文化现象,它从一个侧面反映了中华传统文化的博大精深。
历来名门望族多以本族堂号,自书或请名人书写于匾额,镶嵌于门楣或悬挂于厅堂。堂号也往往成为某族的代称。堂号的产生,无非是要彰扬祖宗的功德、显示本族有别于别族的特点以及训诫子孙继承和弘扬祖德。我国有名的堂号很多,如孟姓“三迁堂”因孟母择邻的故事而得名,赵姓“半部堂”因北宋开国宰相赵普“半部《论语》安天下”而得名,周姓“爱莲堂”因北宋理学家周敦颐《爱莲说》而得名,孙姓“映雪堂”因西晋孙康映雪夜读而得名,等等。
堂号本义是厅堂、居室的名称,它不仅用于祠堂,还多用在族谱、店铺、书斋、厅堂等处,也用在器具上,如升斗、口袋、褡裢以及农具上,以区别姓氏与族属。仅以中药铺为例,由陈体全、李升佐创建于明万历二十八年(1600)的陈李济,创建于清康熙八年(1699)的乐家老店同仁堂,红顶商人胡雪岩创建于清同治十三年(1874)的胡庆余堂,我家系世代儒医,最早始于清嘉庆癸酉(1813)拔贡先祖李献,本门药铺称为春和堂,堂叔家称为永济堂,这些久享盛誉的老字号,无不如此。
堂号有广义、狭义之分,广义堂号与郡望、先祖的嘉言懿行、功勋有关,如陇西李、赵郡李、太原王、京兆王,如杨氏“四知堂”、“清白堂”,马氏“伏波堂”,屈氏“三闾堂”以及朱氏“格言堂”、张氏“百忍堂”、周氏“忠信堂”等。狭义堂号也称自立堂号,往往与先世之德望、功业、科第等典故有关,如周氏“爱莲堂”、陶氏“五柳堂”、李氏“青莲堂”、裴氏“绿野堂”、徐氏“八龙堂”等。有宋以降,文人雅士惯于将堂号署于自己的诗文书画上,后来干脆亲命一个堂号,实则是个人的斋名。所以,斋名又称室名。常取室、庵、亭、轩、堂、馆、斋、园、阁、楼、庐、庄、村、洞、屋、处、院、居、舍、苑、台、山房、书屋、草堂、山庄等,在前面加一字或多字命名之。斋号常常成为书斋主人的代称,如阅微草堂代指纪晓岚,聊斋代指蒲松龄,稼轩代指辛弃疾,曲园代指俞樾,鼎堂代指郭沫若,知堂代指周作人等。
当然,斋号的概念也时大时小,有的代指整个居处,如鲁迅的“且介亭”,实系三层楼房,因地处半租界亭子间而得名。冯友兰的“三松堂”,自述“‘三松堂’者,北京大学燕南园之一眷属宿舍也……,庭中有三松。”园艺家刘文嘉的菊圃洁园,实际是一座三进深院落的宅园,占地47亩,大门口由陈叔通题额,门内花房等处也分别由章士钊、叶恭绰等名家题额。毛泽东的“菊香书屋”摆放的名贵菊花,都是刘文嘉赠与的。毛泽东、周恩来夫妇、朱德、邓小平、董必武、彭真、徐特立、郭沫若、李济深、王昆仑、章乃器、梁漱溟、老舍、沈从文以及胡志明、片山哲等都曾来此参观。古文字学家康殷夫妇,文革中由北京流放平乡县东尹村,当地村民用古墓里挖掘的坟砖棺材朽木为他们盖了一座房子住进去,开始很不自在,可是后来他想,当年自己在广州为考古也曾挖了不少古坟,而今自己也埋在古墓中,这叫一报还一报,也是自食其果,于是他便将居处叫做报应庵。
但多数斋号专指书斋,这也有多种情况。有的是主人自取的,如徐渭因眷念幼时手植的一株青藤,便命书斋为“青藤书屋”。徐悲鸿因收藏道教壁画《八十七神仙卷》,而名书斋为“八十七神仙馆”。张伯驹因收藏西晋陆机的《平复帖》,而命名书斋为“平复堂”。鄙人的书房名为“松柏堂”,自书匾额悬于门楣,并自刻石章“松柏堂”,与之相适应,还自治两方闲章,曰“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”“温不增花寒不更叶”,似是说树,实则指人:不趋时尚,不随时俯仰,不凑热闹,冷热如一。有的是别人取的,如“缘缘堂”。1926年,丰子恺请他的老师弘一法师为自己的住所取斋号,法师叫他在小方纸上写一些自己喜欢的字,搓成小纸团抓阄,结果两次都抓到“缘”字,于是斋号便定为缘缘堂,并请弘一法师题写横额。闻一多的“何妨一下楼”,也是别人的称呼。聂绀弩的“三红金水之斋”,也是因他潜心研究《三国》《红楼》《金瓶梅》《水浒》,黄苗子给他题写斋额时定的。他悬挂后,文革中被造反派发现,质问他是什么意思?聂急中生智,回答说:“思想红、路线红、生活红,谓之‘三红’;‘金’是红宝书上面的烫金字;‘水’是文艺旗手江青姓的偏旁,因为尊敬,所以不敢直接写出来。”造反派无奈,只好一把撕碎斋额,骂道:“你是什么人,你也配!”有的是沿袭祖先宅舍的旧名,如唐代杜牧的樊川别墅,本是其祖父杜佑修建的别墅,他重修后仍袭用旧名。有的则是借用近侧建筑物的名称,如杜甫草堂,因近草堂寺而得名。有的文人雅士生前并未为居处取名,后人为了纪念他,才建楼阁并取相应的名称,如李白的太白楼。至于好事之徒假缅怀之名以挟私者,名人堂馆所在多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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